“创始人身份能世袭” 宋思文回想自己做代理的疯狂四年,就像陷入了泥潭,越挣扎,陷得越深。 最初,她只是通过上线,用身份证号、手机号注册了银卡会员,还绑定了一张个人银行卡。这时她还只能买化妆品自用,不能发展下线。假如当月消费500元,下月12号,个人账户便能收到75元返利,约等于享受了八五折。银卡阶段还有不同消费档次,消费额越高,享受折扣越多。 上线每天往微信群发文案和新品图片,宋思文跟着转发了两天朋友圈,一位做海外代购的朋友突然找到她,也想加入TST做代理。宋思文回忆,当时上线听说这件事后特别激动,当下告诉宋思文,“你给她开卡,她再给别人开卡,你生儿子,儿子生孙子,子子孙孙买东西,你都有钱赚。” 看宋思文心动,上线赶紧加码:“你现在是银卡,级别不够,得升级为金卡才能发展下线,给别人开卡。”要升级到金卡,得先买够2500元业绩。TST号称“零投资、零囤货”,宋思文当时也觉得不对劲,上线劝她:“你下面都有会员了,自己都没用过,知道产品长啥样?光看图片,没有使用感受,怎么给别人分享?自己都不用,就发朋友圈,那都没有灵魂。”一套说辞让宋思文迷迷糊糊地花了2600多块,顺利升级。 彼时正是微商爆发期。公开数据显示,2015年中,微信月活用户突破5亿大关,支付用户达到4亿左右,每个人的微信里都有几个微商朋友,随时上演“流量裂变”。2016年,微商创造就业人口突破2000万,流水突破5000亿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宋思文发展下线的速度也随之加快,从0到200,只用了三四个月,很快又发展到500人。 当时这套“金银卡”奖金制度,没过多久便被替换成了“红蓝卡”制度,但规则基本相同。过去的金卡对应现在的红卡,红卡阶段又分7个等级,销售业绩越高,等级越高,个人销售奖金的返点也越多。红卡会员的工资除了个人销售奖金,还包括“代理批零差”和“自媒体推广奖”。所谓“代理批零差”,是下线总业绩以一定比例反哺到红卡会员身上。而如果想拿到“自媒体推广奖”,个人业绩和团队业绩都必须达到一定要求。 宋思文算了笔账,产品打折卖给朋友,加上每月返利,刚好够本,几乎不赚钱。上线则告诉宋思文,“够100个下线,就能成立公司,成立公司后还有团队管理奖,子子孙孙无穷代,都和你有关。”上线又说:“你现在人数够了,但业绩还不够,每个月至少10万元,连续达标3个月,才能成立公司。” 这30万元的总数额差点就让宋思文清醒过来。当时她拼命拉下线,每月不过2万多元销售额,想达到10万元,除非自己囤货。上线劝她:“等你连续3个月考核期满,下线人数早就超过1000了,平均每人买几百块,30万元一个月就能回本。”上线又说,“创始人身份能世袭,等你不干了,能传给你孩子。” 随后,宋思文开始借钱囤货,透支花呗、借呗、信用卡,找同学借钱。为了不赔本,一边不断囤货,一边疯狂拉下线。“当时,我拉人的套路就跟上线发展我一样,同学朋友看见我都躲。晚上都睡不好,天天琢磨怎么加别人微信。”宋思文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。 三个月后,顺利注册公司当上“创始人”的宋思文并不轻松。一旦业绩不达标,她便拿不到工资。宋思文回忆,“创始人”的低消标准从8000元降到6000元,最后降到4000元。她后来才明白,成立公司是为了帮上海达尔威避税——“返利”成了“公对公业务往来”,而不是“发工资”。 这期间,上线对宋思文的“洗脑”可谓恩威并施:一方面不断制造焦虑,每天说“女人不独立,没有价值,以后孩子长大看不起你”;或是在微信群里搞排名,刺激代理拼命冲业绩,只有排名靠前的人才有机会参加活动,去见庭姐和林大哥;每月12日、15日发工资,各个代理群便开始炸锅,有人发业绩截图,力证自己月入上万,也有人说自己又买房买车了。 另一方面,上线不断以利安抚。从2018年底到2019年初,TST即将上市的消息层出不穷,一会儿说将在A股上市,一会儿又说赴港上市。当时达尔威还给宋思文做了股东海报,她站在大哥和庭姐身后,海报上写着“与数位大咖董事长共享8个亿股份”两行大字。 “达尔威或将上市”的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。2017年11月,上海达尔威曾计划将旗下公司巨擘亿网51%的股权以不超过6.5亿元的价格卖给上市公司山东华鹏。但这笔交易最终在一周后终止。山东华鹏在终止公告中表示,“达尔威与巨擘亿网之间资产存在重叠与交叉,难以有效区分,且巨擘亿网业务对达尔威存在重大依赖。” |